编者按:疾病、离婚、失恋、暴力伤害、交通事故、自然灾害,人们总把这类经历看作困扰一生的伤疤,因而成为创伤后压力的俘虏,痛苦不堪。而心理学家史蒂芬·约瑟夫将大量的现实案例与最前沿的心理学研究紧密结合在一起,介绍了一门新的科学——创伤后成长心理学,企图告诉大家:人人都有能力战胜逆境,从创伤中复原。如果你也受到压力、创伤的困扰,或许这本《杀不死我的必使我强大:创伤后成长心理学》能帮你疗愈所受的痛苦。
逆境变成催化剂
在过去20年中,我致力于研究逆境对人的心理的影响,本书就是我多年来全部思考与研究的结晶。不用说,我自己也曾经历过许多逆境,它们帮助我打开了眼界。作为一名心理治疗师,我助人度过艰难时期;作为一名心理学研究者,我翻阅过无数遭遇创伤者的个人陈述。我越发相信,人会在灾祸之后成长起来。我想在本书中与读者分享自己作为科学研究者和心理治疗师的经验。我也试图解答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同样遭遇逆境的人群里,为何有人会一蹶不振,有人却能活得更好?
本书的核心思想是“碎花瓶理论”(shattered vase)。假设你在家里某个安全稳固的地方摆上一只珍贵的花瓶,但有一天你不小心把它打落在地。有时候花瓶虽然碎了,但花瓶底可能还完好无缺,可以在此基础上开始修复;但也有时候,花瓶摔得粉碎,看上去绝对没修复的可能。
那么,你会怎么做呢?试图用胶水和胶带把花瓶拼回原状吗?还是捡起碎片,扔进垃圾桶,因为花瓶已经无法修复?抑或捡起漂亮多彩的碎片,把它们制作成新东西,比如色彩缤纷的马赛克镶嵌画?
灾难来临时,人们常会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一部分被击得粉碎—比如世界观、对自己的看法或者与他人的亲密关系。有些人一味想让生活恢复原样,结果仍会倍感沮丧和无力;也有些人选择接受现实,对自己和世界产生新的认识,勇于尝试新生活。这本书以我多年科学研究和临床经验为基础,希望能帮助读者关注、理解并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在逆境之后过上更好的生活。
逆境无疑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巨大的心理痛苦。我们大家都知道,极度恐惧会致使心理压力水平居高不下,可能维持数月甚至数年之久。并非所有人都会完全表现出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的症状,但大多数人会因创伤后的心理压力而产生情绪波动。为何有些人更易受到创伤的影响?怎样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人摆脱创伤后压力的负面影响?这样一些问题在过去数十年中,均已得到详细研究。人们甚至开发出“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behavioural treatment),来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类治疗方法似乎卓有成效,已有成千上万人从中受益;还有数千名受过这类训练的精神健康专家,在世界各地继续推行创伤疗法。
助人抚平心理创伤,已发展成为一类专门的产业。从业人员包括咨询顾问、心理治疗师、 心理学家、精神科医师和社会工作者,其发展之势突飞猛进。这当然是好事,不是吗?要是在过去,我或许也会同意。但是随着我把研究兴趣从创伤后应激障碍转移到创伤后成长,我开始质疑创伤产业及其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影响。我们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日益关注,创伤产业也在不断膨胀,使创伤后成长的观念完全笼罩在其阴影之下。我们在理解人类如何适应逆境时,往往太过片面, 只关注创伤给人带来的消极影响。
但是,创伤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影响,远不仅限于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应该综合考虑生理、文化和政治等各种因素,才能决定自己该如何应对逆境,活出生命的价值。其中问题错综复杂,令我对创伤产业产生了以下三点忧虑。创伤产业的成功,是否会产生意外后果,引发新的问题?
第一,创伤产业热衷于使用医学用语。创伤后应激障碍已成为一个独立的诊断类别,可以轻松又有效评估人的精神痛苦。但创伤产业大量使用医学语言,把治疗师当作医生,仿佛患者不必通过自身努力,可以依赖他人谋求康复。而且“患者”这个词本身也有问题,它描述的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是指精神受损、残缺、失调、紊乱的人。这类医学词汇,潜移默化地将个人谋求康复的责任转移到了治疗师的手上。然而,精神创伤与能被医生治愈的疾病绝不相同。心理治疗师确实可以给人提供指导,在精神康复之路上提供专业的陪护,但说到底,人们必须自己承担起康复的重责,寻找生命的意义。
第二,创伤产业让人们普遍对创伤后应激障碍形成某种错误的认识:创伤后应激障碍既无从阻止,也无可规避—经历灾难的人一定都会受到心理冲击,发展出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定需要专业的心理援助。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确实如此,但是过去十年的研究证明,创伤亲历者不一定需要长期的援助,人们也往往过高估计了创伤给人造成的伤害。如果人们被反复告知,他们非常脆弱,需要专业援助,那么他们就会认为自己确实如此。但研究告诉我们, 大多数人在遭遇短期创伤时并没那么脆弱,他们要么有足够的心理复原力来对抗精神压力, 要么能很快恢复过来,心理功能也会维持在较高水平。这才是本书真正想要传达的信息:大多数人的心理复原力都足以对抗突然降临的悲剧、不幸和灾难。
第三点担忧已经在前文提及:如果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得到缓解,人们就会认为治疗已经成功。这既忽视了大多数人都有足够的心理复原力的事实,也忽视了人在创伤后的成长—很多人经过逆境的磨砺,过上了更有意义的生活。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个复杂多面的心理状态,既会给人带来压力,也会助人成长。人们可能会凭此找到修复创伤的方法,把创伤变为优势。过去人们只把创伤后成长现象视为特例,当作只发生在极少数人身上的奇闻—而创伤后成长,其实是创伤固有的一部分。心理治疗师如果未能在求询者身上观察到创伤后成长的可能,那么无疑是帮了倒忙。
简单来说,创伤后应激障碍作为一种诊断类别,能帮助有需要的人寻求专业的心理治疗。 但是它也有三项弊病:人们不再对自己的康复负责;让人们产生错误的期望;忽视了创伤后的个人成长。本书力图打破这种片面的认识,证明创伤不单会产生消极影响,也会产生积极影响,二者彼此关联。我对当今的创伤产业无法苟同。我认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人类适应逆境的自然过程,再正常不过。它也标志着个人转变的开始。人要想从创伤中恢复,需要寻找新的意义,对事物形成新的理解,找到治愈心灵之钥。创伤后应激反应能够理解为人类探寻生命意义的过程,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人们需要借由不断回忆和思考去理解那些带来极大心理冲击的创伤事件,发现生活的真相,成就新的人生。本书的核心观点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自我转变的动力。这种自我转变,也被称为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
近年来,已有不少人开始研究创伤后成长。有人起步较早,有人起步较迟;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任重道远。创伤后成长的理论本身并不复杂,但却在过去数十年间一直被精神医学研究的阴影笼罩。精神医学只注重研究痛苦,而不去研究由痛苦产生的转变。
人类会讲述故事。创伤会触动我们的开关,我们应该通过向人述说去理解发生的一切灾厄。在与家人、朋友或同事交谈的过程中,我们就在讲述创伤的故事,而我们讲述的方式又受到报纸、电视、书籍、歌曲和诗歌的影响—它们提供了语言、声音和影像的模式。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转变也在一点点发生。通过理解创伤事件,我们自己也成长了。
书 名:《杀不死我的必使我强大:创伤后成长心理学》
(What Doesn’t Kill Us: The New Psychology of Posttraumatic Growth)
作者:[英]史蒂芬·约瑟夫(Stephen Joseph)
译者:青涂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作者简介
【英】史蒂芬·约瑟夫(Stephen Joseph)
英国诺丁汉大学心理学教授,心理治疗与咨询研究小组负责人。研究领域包括人类对于创伤事件的反应,创伤后压力与成长,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积极心理学等。
英国心理学会注册高级心理治疗师,英国健康和职业关怀委员会注册健康咨询心理学家。
在伦敦精神病学研究所获得博士学位,专注于研究灾难幸存者,以及他们如何重新适应社会的课题。
定期为《赫芬顿邮报》《今日心理学》撰写专栏文章。